一个卖啤酒的画家的罗曼司

杨亚衡@北外

一个卖啤酒的画家的罗曼司

作者： 张白煤

在松花江畔游荡
在松花江畔看夏夜的月亮
在松花江畔和爱你的人
一起，吃他亲手烤的各种串儿

谈论着足球、蔬菜种植、工笔画和炖带鱼的九种方法

爱情都是形而上的
在电话的另一端大雨滂沱

兴致勃勃，讨论
应该去哪一家店比较干净
应该摆放什么样的花朵比较有情调
应该在床上，还是咖啡馆见第一面

在语言的中间，是山海关
闯王已经破城
西直门外的烽烟绕着煤山

请问你，今晚要不要打电话
你在卖啤酒的空档里回复：亲爱的，我要看完12点的足球才回家

在松花江畔，你和你的兄弟们闲的无聊
其中一个，会在两个月后死亡
并且顽皮地对大家说：
我走以后，
明天不会回来，后天也不会

再也不会回来的
是今夜的月光
是你为女朋友画的晚餐
厨房里，飘着大列巴和罗宋汤的浓香

在另一座城市的月光里，女朋友为她的小孩读一册儿童故事
那场景是温馨的么？
并不是人人都这么看

电话扑通一声
将所有的爱情挂断
没有理由，也没有征兆
一个卖啤酒的男人，在松花江畔
沉睡，据说他身上没有一百块钱

点评

谁都能读出来，这首诗讲了一对经历异地恋男女的爱情故事，从甜腻中开始，在无奈里结束。题为《一个卖啤酒的画家的罗曼司》，怀念有之，反讽有之，叹嘘有之。在整首诗中，地理名词不但标的了故事鲜亮的空间感，而且也是情感矢量的缝合点。“松花江”，在当代汉语诗歌中已渐渐被抽取出其革命历史意味，还原了它的日常审美价值，并尊重这个形象的开放性。松花江畔的爱情故事，不浪漫都难：月光、烤串、恋人絮语。但“松花江”却天然保持了它的边陲感，浪漫和甜蜜都是临时的，作为卖啤酒的画家的恋人，她终究要回到自己的城市。诗的第三、四节，追忆了这场恋爱的开端和条件：电话是必不可少的，正像麦克卢汉说“媒介即信息”，它决定了这对恋人第一次见面的场合，也拉近了两人的空间距离，填充了他们的私人时间。以电话为方式的语言中介变得异常重要，它几乎就是恋爱中的女人的空气。在西直门和松花江之间，作为中点和要塞的山海关变得异常重要，尽管相隔遥远，但“我”终于被爱情的“闯王”冲破了。直到打电话成为一个问题，直到电话这种条件之上又施加了条件，月光、画家承诺的美餐，另一个朋友的亡灵，只能在空中孤悬。直到恋爱中的女人在她自己的城市有了女儿，这难道不是一架滚烫的爱情热线突然挂断的声音么？而她曾经爱着的画家还在松花江畔卖着啤酒么？这首诗虽然以一种覆水难收的悲剧调性结尾，但却让我们深刻体验到了爱情与空间，情感的变易，缘分的错置，无法对接的时空中，只有电话在空响，或是永久的忙音。

✦特邀点评：张光昕

（来源：中国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