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就此隐形

杨亚衡@北外

我愿意就此隐形

（作者：海男）

我愿意,就此隐形，像那些书中的故事
只在阅读、翻拂、忘却中
获得幽暗的一夜。我累了
那些从内陆上岸的路,通往我的
来世。我咀嚼着这渐渐上升中的秋色
泥洼中我走了很远，才看到了
胸前佩带银器的妇女生活
她们中的部分人已老去
更年轻的一代人已经失去了割麦子的手艺
抽屉、耳垂、暗器中滑过一阵雨声
男人、女人世世代代划分了性别之后
才开始了以泥土和水为界
秋天的冷，使我想起瓷器
想起冰凉的原始森林。我愿意在你怀抱呼啸
秋风猛烈的揺晃……

点评

在一个人人都竞相“刷存在感”的时代，诗人却说“我愿意就此隐形”。何以如此呢，答案就在于“我累了”。“我累了”可以说正是这首诗的“诗眼”所在。贯穿整首诗的，是许多描述这种心态的词语，“隐形”、“忘却”、“幽暗”、“秋色”、“泥洼”、“老去”、“失去”、“秋天的冷”、“摇晃”，这些色彩、力度相思相近的词把整首诗捏合成一个整体，它们一起告诉世界“我累了”。赋予感觉以形体，这正是诗歌应有的方式与特点。“就此”是一个切分时间的节点，作品后段的“划分性别”、“开始以泥土和水为界”也不妨视作是对这种“节点意识”的呼应。“就此隐形”意味着在这一刻挥别难过、失落，继而通过“内陆上岸的路”去探寻“我的/来世”，去想象自己生活中的其他可能性。诗人进入这种抒情状态的起点非常耐人玩味，“阅读、翻拂、忘却”，这一系列动作都在无声的“幽暗”中闭阖。“像那些书中的故事”一样，这昭示的是一种一边翻书、一边出神的神态。很自然地，诗人驱策着灵魂，在“秋色”的掩映之下，开始命运的演绎，这是和《神曲》、和《红楼梦》相似的方式。然而同所有古老的故事一样，这种演绎最终得到的都是令人颇为不悦的结果，一如作品里“泥洼”、“老去”、“失去”所传递的。“划分性别”、“开始以泥土和水为界”——再次跨过界限、节点之后，作品里的疲惫、失望甚至还有所加强。“瓷器”可能意味着易碎、碎裂以及疼痛，“冰凉的原始森林”、“猛烈的摇晃”这两句中，除了将至冰点的温度之外，不应忽略的还有方向莫辨、陷入困境般的彷徨、焦虑乃至惊恐。“在你怀抱呼啸”，“怀抱”于“我”而言，可能既是失望、疲惫的根源，而同时又是无所挣脱的困境所在。惟其如此，方才渴望能够“就此隐形”而去吧。结尾几句，细细读来，其实充满张力。

（来源：中国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