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雨

杨亚衡@北外

年轻的雨

(作者：卢鑫)

年轻的雨绝望地落下。
而灵魂青草开始蓬勃、苏醒。
当我漫步在大钟寺令人心碎的街巷，
突然间看见了你。

我跟你走在雨的缝隙，
身上也毫发无伤。
你越走越快，把情绪挂在雨丝。
情绪开花，随风而来。

你在冥思，依然戴着那顶老帽子，
依然想存钱，些许往事略过心房。
你从北至南，一路撤退，
退进生活的大战场。

所有中国崛立的建筑都从你身旁踏过，
街巷渐渐为夜色笼罩。
天际回响。风儿穿梭。年月更迭。
枯叶在记忆里卷起狂澜。
街灯滴水。我离你越来越远，
从你眼里看到童年。

你就这样大步走回小时候，
背着煤炭去故陵。
时间召唤，腾空飞跃，倏忽如宇宙转瞬。
历史的羊正在月光下吃草。

点评

一场雨，引发了灵魂的觉醒与时间之思。这是一场“年轻的雨”，而关于走在雨中的“我”，则或许有两种猜测：其一，“我”已不再年轻，已饱经沧桑，在与“年轻的雨”的相遇中，看见了时间的踪迹。其二，“我”也是年轻的，正如雨的绝望，对称于“我”所置身的街巷的心碎，对于时间，“我”充满了迷惑。

在这样的抒情氛围中，“我”看见了“你”。如果说这首诗之前的部分是种序曲，那么这“看见”的时刻则意味着全诗真正的开始。尽管“我”是否年轻难以确定，但是“你”饱经磨砺、富有时间的质地，这一点则毫无疑问。这样的几行诗便是证明：“你在冥思，依然戴着那顶老帽子/依然想存钱，些许往事略过心房/你从北至南，一路撤退/退进生活的大战场”，空间上显性的撤退，赋形了时间上隐性的消磨，在这场“年轻的雨”中，“我”与“你”不期而遇。这是空间的奇遇，更是时间的奇遇，正如这场雨，是空间，也更是时间。

然而重要的是，在线性时间的意义上，二者并不同路，“我”处在现代性的时间感上，朝向未来，而“你”则不断向过往的记忆回溯。因此，二者渐行渐远。而这样的结构性张力，正是全诗最核心的诗意来源。这首诗的成功，正是在于它给出了一种有意味的分歧。在“我”与“你”的分歧中，全诗抵达了一种时间的骚乱和抒情力量：“枯叶在记忆里卷起狂澜/街灯滴水。我离你越来越远/从你眼里看到童年。”经由这种力量更进一步，二者奔赴各自的时间领域之中。这种状态，仿佛时间风暴结束后的平静，“年轻的雨”也消失不见，留下的是一种宁谧的历史意识与历史的智慧：“时间召唤，腾空飞跃，倏忽如宇宙转瞬/历史的羊正在月光下吃草。”

因此，这首诗最启发我的地方在于，如何书写时间，经由恰当的结构性力量，而呈现出有效的历史感？瑞典大诗人特朗斯特罗姆诗云：“记忆看见我。”而在这首诗里，在“年轻的雨中”，“我”看见了“你”，看见了时间之谜。这是一种目光的诗学，尽管“我”究竟同构于这“年轻的雨”，还是同构于饱经时间的“你”，依旧悬而未决。或许“我”正是一个如此矛盾的抒情主体，而这恰恰是最富魅力和诗意的。

(来源：中国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