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山水思想的寻找 2018-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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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山水思想的寻找

栏目：书中艺  作者：任海丁  来源：中国艺术报

《山水思想：“负”的想象力》
松冈正刚  著  韩立冬  译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2017年9月出版

　　众所周知，日本的山水画是从中国引进的绘画形式，所谓日本山水思想从何说起呢？而这，正显出日本学者松冈正刚《山水思想：“负”的想象力》一书的甚深用意。书中，松冈引人入胜地讲述日本山水画发展的历史，读来有兴味。
　　相比那本有名的《菊与刀》 ，松冈对日本文化的观察视野要更加宽广。从“中世”镰仓时代开始，一直到19世纪明治维新为止，松冈串联的，其实是一条日本山水思想精神的寻找之路。七百多年的时空变局里，雪舟、狩野一派、长谷川等伯等人的山水画实践，被描绘为从“和汉浸化”到“和汉得其宜”的“矛盾的同居” ，再到“破墨即山水”的日式“觉醒” 。追逐日本山水精神的画家队列，就这样奇妙地被勾勒出来。
　　那么，什么是“负”的想象力？在松冈对日本山水精神的发现过程中，它又起到怎样的作用？书中以日本“枯山水”为例讨论：一个干涸的庭院装置，居然会使日本人“在这由石头组成的点景石中看到巍峨连绵的山脉和潺潺的流水” 。这使松冈思悟到，作为“负之庭”的枯山水所隐喻着的，是日本山水的精神根坻——想象之“负” ，就是以缺少观整全，以空无观俱有。松冈当然承认，山水画是中国原生的艺术，中国的山水和中国人的方法是不可分割的。但既然山水画已经于己“相照” ，日本人就不得不用外来的词汇及思维来思考，借此去寻找自己的“方法之魂” 。对于松冈，“成长”如何从“姓氏”中解脱出来的“反转与移位” ，是日本的方法；而在与中国山水的比对之中，如何“越境” ，如何到达“心中的山水”的“初境” ，则是日本山水精神自我发现的关键。想象之“负”的提法，便是基于这样的思想——在外来文明的强势影响下，日本如何发现自身文化的底色与本质？
　　尤为有趣的是，松冈还借由11世纪藤原公任编辑的《和汉朗诵集》 ，巧妙地比较和汉之同异。试举一例如：
　　“观身岸额离根草，论命江头不系舟。”（唐/严维）
　　“这世间正如破晓时分船驶出时的白色浪花。”（日本8世纪/满誓）
　　他说：“汉诗在画面上把‘离根草’和‘不系舟’作对比，来表达生死无常。但是，和歌没有作这种戏剧性的对比。仅仅是借着‘船驶出时的白色浪花’来假托生死和无常。 ”松冈认为，和歌受汉诗影响，但又是“偏离其道而发展起来的” ，和歌接受了汉诗传达出的“余韵”而面对自己的世界，它们既相互对应又相互偏离。而这就是“和风的一个秘密” ，一个想象之“负” 。于是，“负”的含义与作用，就变得极富思辨意味了。
　　该书解说者内藤广讲道：“这本书的新奇点是以小见大，分析日本画这种特定的流派就可以直逼日本文化底端的东西。 ”但对于日本将外来文化“内面化”的问题，这似乎也算不得多么新鲜的发现。很多日本学者都有过类似的思考。前有明治时期的冈仓天心，他把日本文化特性视为没有“绝对原理”的“空的场所” ，更早则有江户时期提出日本独特的“物哀”意识的本居宣长，等等。然而松冈正刚的写作是感发式的，用到的材料也可说满目琳琅，若着眼不在于结论，书中所描画出的日本历史文化长廊，是很美丽也很令人感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