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丁顿熊这个卡通形象是怎样诞生和流行的？

杨亚衡@北外

帕丁顿熊这个卡通形象是怎样诞生和流行的
作者：圣诞（来自豆瓣）

1958年，迈克尔邦德根据帕丁顿车站的一只玩具熊，创作出这个后来萌倒一片人的帕丁顿熊。比起迪士尼对教化意义的探索，皮克斯的天马行空设定诡谲，帕丁顿熊系列一直就不野心勃勃：有剧情但从不复杂（但2的剧情比起1也有很大进步），适合的年龄段广泛，可爱的形象与密集笑点相辅相成，毫不吝啬地泼上圣诞节般缤纷暖色调，大胆又温馨，优雅且有爱。在这样的氛围里，冷不丁出现一只咕噜咕噜转着溜圆眼睛的毛茸茸萌熊，带着憨态可掬的表情摘下帽子向你鞠躬问好，抑或者对驾驭不了的人类事物紧张兮兮却越搞越砸，熊脸懵逼。又总是友善待人，不设防备——毫无疑问，即使没有热血的励志，没有对存在或情感的深刻探讨，脱离宏伟的命题后，帕丁顿熊给我们的，是冬日里的一杯热可可，是用一百多分钟挡挡你心口的风，是唤醒胃里的暖意，驱散指尖氤氲的雾气，是对世界所有的善良再次投以信任，记起种过的花还有它芬芳的四溢。

看惯复杂精致的故事，对这样简单纯粹而又不失笑与泪的配方，我乐意一饮而尽，静待在每个寂刻烘烤唇齿余香燃来的火。但我也不必过分推荐，个中滋味，投和的人自会有独家的一番懂得，不喜的人权当它低智低龄不合逻辑。用于取暖的合家欢，解读如有过度也只是兀自多情，是电影投射到的我之切身，彼之无关。所以接下来内容既个人，又涉及剧透，请酌情阅读。

最喜欢的两场戏：在立体书里的伦敦之旅，和监狱中一滴泪水生出了整个故乡。

立体书那段是真梦幻，小时候打开令人惊叹的立体书，都会幻想在其中一游吧。没想到借导演之手拍出来，一翻页一世界，好似也代入进景点，梦想成真般心绪翻涌。周围是静止的纸片人，可你我真实无比，畅游异国放心吃喝，着实美好可爱。

在监狱的时候，帕丁顿以为布朗一家已经忘记他，心碎感无可逃避，何处慰籍？还好有故乡，也唯有故乡。一滴泪掉进木板罅隙，一粒种子冲破黑暗而出，长成一草，一木，一整个森林。这个画面的演变，可谓神来之笔的天才时刻，最终发现导演意图的我在观众席只剩惊叹。当处于以为被抛弃被遗忘的难过里时，帕丁顿回到了秘鲁森林，回到婶婶身边，因为这里才是他归属感的终极所在。希腊哲学家早就说过，人生不过是家居，出门，回家。我们的一切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和企图，不过是灵魂的思家病，想找着一个人，一处屋檐，一种地位，来容许我们的身心在这茫茫漠漠的世界有个安顿和归宿。出门旅行，目的还是要回家，帕丁顿离开家乡秘鲁森林，目的是到伦敦再找一个家。当这个家不如意或破碎，便想置身心于故乡，那里便是精神的中流砥柱，所有完美希冀的投放安身之所。由此，不难理解乡愁之发，无论它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还是美味的marmalade。家对旅人的重要性，是灵魂在现实世界找到的归属感具象化，而“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我们，一直是旅人。

在第一部中，无论是帕丁顿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边缘感，还是Judy到新学校害怕被当怪胎的忐忑，还有古董店老板说“我们认为天花板下面的地方就是家，可是身体来了，心灵未到”等，都显示出主题是偏向home的。布朗先生最后面对反派时也点出：即使paddington和他们都不是一个种族，可他们都爱paddington，他们就是一家人。而在第二部里，主题应该偏向于kindness，“帕丁顿总能发现他人身上的善良”。他从一个家扩展到一条街，感染了整条街道的温馨气氛，还能把监狱都改成韦斯安德森风格，少女又宜居让人大呼想把牢底坐穿。帕丁顿人见人爱狗见狗卖命的秘诀，在于他良好的教养，时刻不忘的英式优雅礼仪（《王牌特工》也甘拜下风），更在于他怀揣善意对世界，而世界便以更大的善意回报他。即使途中有一两个无视美好坚守自私的反派角色，却也抵不过众多的善良的累积。但这个系列从不单独讲哪个主题，而是略有侧重但又交织呈现，第二部也有第一部里的home（刚刚说到的从监狱穿到秘鲁森林的戏），第一部里也有表现小熊的善良及因此带来的闪光变化。我还记得第一部里帕丁顿对Judy说，“我知道，要融入一个新环境不容易”。那一瞬间，我对这个即使遭受冷漠或不公对待，也从未对人类失望，总是乐观又礼貌的熊，只剩心疼与敬佩。善良，是说来如此简单可又难以坚持始终的品质，是想来如此微弱可又常产生超越预期力量的魔法。

另外，贯穿隐藏在一、二部里的一个主题，我想是trust，这也是我在帕丁顿熊2里第一次眼眶湿润的地方。第一部中温莎花园失火，帕丁顿用他对人类世界稀少拙劣的理解描述时，没有人相信他在说实话，即使他们爱他。这误会让帕丁顿出走，带来接下来的情节。但在第二部，即使帕丁顿熊被判入狱，无论是布朗一家、古董店老板还是街道上与帕丁顿互赠过温暖的邻居，一致无条件相信帕丁顿不是抢劫犯！他们致力于帮小熊找出真凶，从未怀疑。当看见曾经最排斥“一头陌生的熊”来到这个家庭的布朗先生，贴满了整整一墙寻找真正疑犯的肖像画，这个镜头带来的感动，胜过一大段阐述how I love you的独白。当他与布朗夫人的分歧不再是“帕丁顿就是不对我们说实话，全都是他编的”，而变成“你这个方法不行，我还是去大街上贴肖像来帮帕丁顿洗脱罪名吧”，足以见得，在时光悠长的往来里，帕丁顿以漫漫平日中一件件妙趣横生、善良可爱的小事，不自觉赢得了众人的爱，还伴随最充分的信任。爱比信任容易得多又难解得多，但最坚定的信任必然产于最深沉的爱，所以影片中对帕丁顿清白的无条件相信，无法不让人感动。（加上有越狱桥段，想起了经典美剧《越狱》，也是因Scofield相信哥哥是被陷害，才不惜犯罪无论代价也要营救）

同样泪目的地方，还有监狱里一犯人看见帕丁顿越狱的“热气球”时说的一句，“good luck，bear”；还有布朗一家的汽车发动不了，邻居纷纷打开家门出来推车的一幕；还有厨师第一次用marmalade三明治赢得囚犯们掌声时复杂的表情，等等。帕丁顿啊，真的是走到哪里都让人喜欢，用热情与真心扫除寒风与冷漠。光这一点，就足以治愈太多在现实中破碎的心。

更别说笑点的质量与数量全方位升级，忍不住笑出声的次数多到我惊讶，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它像《疯狂动物城》一样老少咸宜，可多一份的纯真又比迪士尼更贴近心灵的柔软之处：帕丁顿熊隐喻不多格局不大，肤浅直接简单粗暴，就是为了给你暖暖的好心情。个人认为最好笑当属布朗先生在两列火车间的一字马，一瞬间也呼应了前面铺垫的中年危机瑜伽课程（忸怩精致爱惜羽毛的布朗先生，真让人难以把他和《唐顿庄园》里严肃温和的老爷联系起来呢）。同样呼应的点还有妈妈想游泳去法国的探险梦、爸爸曾经是“神投手”的回忆、男孩对蒸汽机的研究、利用衣物通道越狱和耳朵里的硬币，借助清洁玻璃的折叠梯子伸向另一列火车等。这些铺垫与呼应让人感叹影片结构的精巧，之前看似不经意的蒙太奇，原来既显示了日常温馨又别有用意。这是导演惯用的把戏，但要把它们套进一个合理又有趣的故事，仍旧考验功力。第一部时这个技巧的使用似乎还有点生硬，但这一部里，已可见精彩自然得多。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大招“熊瞪”又一秒破功，还是原来的拥有“永远觉得男扮女装那个人性感漂亮”奇怪眼光的保安队长，还是原来的笨手笨脚帕丁顿，无论在理发店工作还是清洁玻璃都是如此的艰难。好在有轻易捕获所有人芳心的marmalade，不过他情愿湿身扭屁股来挣钱也不愿意卖三明治，可能是作为一只熊的尊严吧。

粉色的监狱服，整齐摆放的甜点，少女心的装潢与对称的强迫症构图，无不让人想起韦斯安德森《布达佩斯大饭店》。也许是伦敦监狱版，可惜最后被戏精休改成了百老汇舞台，倒也其乐融融。休叔在这部戏里的呈现的表演太精彩了，没错这就是贴切的戏精本精啊，我们可爱的反派终于在监狱里实现人生追求一本满足，但我永远忘不了他骚紫色的长袜和良心狗粮广告了(〃ﾉωﾉ)

影片美好的色调与旅游指南般的景点展现又想骗我去伦敦。如果说巴黎是自带艺术感，伦敦就是一个很童话的地方吧，是那种“圣诞老人如果存在，应该就在这里”的律曲，无怪哈利波特也诞生于此。仅想象一下，圣诞假日，温暖壁炉旁，于柔软沙发上裹着毛毯或者爱人，看完一遍《真爱至上》再看轻奇幻的帕丁顿熊系列，可谓从人间至享中分一瓢羹了。

我们活在社会里，也常会遇到对新环境的不适应，遇到工作碰壁事事不顺，遇到讨厌自己的人或冷漠为常的世态。也许我们不能像paddington那样，不管遭遇什么永远都有心力保持勇敢乐观、善良纯真，甚至还不忘摘帽欠身问一句好。我们拥有真实而幽深的人性，我们容易对他人即地狱失望。但是，我们能在电影里看到，那个童话一样美好简单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人人友善的生活有多可爱。电影埋下一粒种子，当你走出影院，头一次对帮你按着电梯开门键等你的陌生人说谢谢时，便是它的第一滴养分。

而在照料种子生长的过程中，你一定会不止一次使用到《帕丁顿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