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条河流

杨亚衡@北外

另一条河流

                              李满强

寒衣节那天，在场院的十字路口
母亲煞有其事地，用竹棍画了一个很大的圈
“这样，送给你外公外婆的寒衣
就不会被你们李家的先人抢去……”

我远远地跪着。看母亲焚香，点火
那些纸做的衣服，她亲手印制的纸钱
在忽然惊醒的火焰中
刹那间有了温暖的气息

母亲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
她在我们老李家，已经生活了五十多年
也活过了外公外婆的年纪。但每年的这一天
她都要亲自给逝去的父母送寒衣

磕完头，我们起身的时候
母亲微笑着。那些带有余温的灰烬
仿佛某种古老的安慰。而母亲花白的头发
更像是寒风里一条涌动的河流

2017-11-19  李家山 25日，改

点评

很久没有耐心而认真地读到一些以诗意叙述为主的诗歌了，最近读到的连续的几首都算的上是诗歌叙述的高手。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冷静，娓娓道来，不急不缓，如同在回忆一段往事。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充满了画面感。这首尤其如此。诗歌里有人物的现场语言，有冷静的观察，一个看着另一个，一个想着另一个。诗人看着自己的母亲，一个年迈的人为自己的更年迈的过去的父母烧纸，在农历的十月初一，为亲人送寒衣，这个古老的中国节日，眼下还有多少中国年轻人懂得并理解呢。那些亲手印制的纸钱，那些跪拜，还有母亲口中有些可笑的喃喃低语：不要让你们李家的先人抢去。这里是一场真实民俗生活的写真，这里更透露着国民传统中的血缘亲族关系的延续。老李家当然代表着男方的家族，在母亲眼中，那是会抢夺娘家好处的，是属于强势的男权实力。在这个老人心里，对根深蒂固的父权思想的厌弃让她借着烧纸吐露出来。诗歌巧妙在于，几乎没有用什么语言的技巧，而近乎白描地将寒衣节传统百姓对亲人的挂念和在亡灵的对话中宣泄对现实的不满的场景跃然纸上。那实在是一场心灵的疗伤，既是安慰死者，更是抚慰生人。诗歌具有的民俗生活的亲切感，让这首诗歌极接地气，有了十足的人间烟火味道。最后一段的细节让我们看到了，细节描写在简洁的文字后面仍能传达美好深厚的情感：“磕完头，我们起身的时候/母亲微笑着。那些带有余温的灰烬/仿佛某种古老的安慰。”诗人贴切地观察和感受着行动中的祈祷中的低语中的母亲，他看到了母亲孤单而执拗的性情中，因为和亡灵的对话，内心的释然和疗救。这是传统节日的功能，更是诗意的功能。

来源：中国诗歌网， 特邀点评：马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