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石头上

杨亚衡@北外

他坐在石头上

                                       高野

他坐在石头上。拐杖仍握在手里。

八月和尘土向他堆积。

他无动于衷。

仿佛沉浸在年轻时一次意外的欢愉。

他把剩余的时光全部留给往事和回忆。

那耀眼的金黄，是唯一的财富。而未来

是灰烬。曾经的痛苦比曾经的幸福

更使他感到无限荣耀。

老年斑啃着他的脸，像一枚树叶正在腐烂。

而远处喧闹的孩子是一群苍蝇。在舔舐

他的黄金。他试着清理一下嗓子。

一口痰堵住了体内的老虎。

他不知道那老虎跟他一样衰老。

同样的痰也堵在它喉咙里。

他们喑哑得如同他坐的那块石头。

无人来过，更多的是风。

点评：

这是一首富于画面感的诗，为人的暮年提供了一副具有心理深度的肖像。“他坐在石头上。拐杖仍握在手里/八月和尘土向他堆积”“老年斑啃着他的脸，像一枚树叶正在腐烂/而远处喧闹的孩子是一群苍蝇”“他们喑哑得如同他坐的那块石头”，这些描述性的语句出现诗的开始、中间和结尾，构成了这首诗的骨架和底色。但是，诗毕竟不同于画，如果单纯依赖描写，它永远无法与画争胜。诗人的工具是语言，这个工具是时间性的，所以它能够表现历时的过程。这是诗和空间性的绘画的第一个重要差异。也就是说，诗可以瞬息万里，诗歌空间的广度是绘画所无法比拟的。同时，语言还可以呈现心理的空间及其过程，也就是它还可以思接千载。可以说，这首诗的心理深度正是通过对老人的心理刻画来获得的。这种心理的刻画填充了前述描述语言之间的空白，构成了这首诗的主要部分。其实，即使前述描述性的语言，仍然具有心理和想象的因素，如比喻的运用，抽象和具象的并置（“八月和尘土向他堆积”）。显然，作者了解他的工具的特征和优长，而在运用中做到了扬长避短。

（来源：中国诗歌网，特邀点评人：西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