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工具箱的人——《欢闹父子情》

杨亚衡@北外

偷工具箱的人——《欢闹父子情》
　《The Confirmation》这部影片，国人意译“欢闹父子情”，有种地摊盗版电视剧的感觉；直译“确认”，也语焉不详。这里说的Confirmation，其实是基督教里的“坚信礼”。若因为片名，错过这部不错的作品，不免有些可惜。
　　在坚信礼之前的这个周末，外出的母亲和继父，把八岁的安东尼托付给生父沃特，一位嗜酒、贫穷、不无偏执的木匠。久别的父子将要共度两天的时光，等待他们的当然是一堆倒霉事，尤其是沃特的木工工具箱遭窃，使他无法继续今后的工作。在寻找工具箱的旅途中，父子俩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物，也在过程中加深了对彼此的理解。
　　听来是个无功无过，比较标准的喜剧+亲情+公路治愈故事。但影片所呈现出的克制的表演和沉稳的影像，还是比同类型小片高上一筹。说出来就好理解，这部电影的导演，就是2014年凭借《内布拉斯加》提名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的鲍勃·尼尔森。

　　初执导筒的鲍勃·尼尔森，仍然亲自编剧，和《内布拉斯加》有些许相似，新片《坚信礼》刻画的依然是父子关系。只是这对父子的年龄换小了，故事似乎也从老无所依的迷惘，变成少无所养的惆怅。
　　同《内布拉斯加》一样，父亲是行动的主体，儿子是观看的视角。不再是黑白色的忧郁，漂亮的小男孩让影片调子清新不少。父亲的扮演者大明星克里夫·欧文，也精到地演绎出了一个男人的困顿和深情。
　　“尼尔森懂得如何抓住观众的心弦，真正地让人们感受到自己与故事的关系。他的剧本处理着所有人都会遇到的问题——家庭、运气、艰苦时光与幽默时刻。”吉光电影公司的汉密尔顿先生，在电影于柏林市场的剧本阶段如是评价。

　　比利·怀尔德曾经在《失去的周末》中表现过嗜酒如命的男人，如何差一点毁了自己和身边的人的一生，那是二战后的阴郁岁月。《坚信礼》的周末发生在现代北美，一个看似整洁和平的街区，揭露的是无产与中产的矛盾。
　　精灵古怪的儿子藏起了父亲的存酒，街区上的人们却随时可能掏出手枪。那个遗失的老旧工具箱，对于他人来说并没有太大价值。如《钢的琴》的开篇，沃特问前妻自己能做些什么，她却说，如果有什么东西坏了，我们请别人来修就好。

　　贫困的生计，是这个工具箱必须被找到的理由。也是对手艺的偏执和对细节的追求，只有老旧的东西才让他有安全感。工具箱的意义之于沃特，与德·西卡的自行车是相似的。故事也一路朝着《偷自行车的人》方向发展，尤其是后半段的几场戏，分明感受到一样的心酸苦涩。
　　比起意大利的无业青年，除了手艺的自豪感，这个男人还多了些幽默。冷嘲热讽消费主义，随时调侃几句儿子的继父，使得沃特不仅仅是一位苦情角色，还是一个有趣的人。他形容继父他们为不懂生活的“Philistine”（市侩），并告诉不明白这个词的儿子这是种宗教。
　　这很有趣，因为比起举止得体的知识分子形象继父，怎么看来还是沃特和他身边的人更市侩一些。一半是他嘴硬，一半是他对工业文明的排斥，“如果上帝不存在于细节中，那他在哪呢？”你要知道，你坐的椅子，穿的衣服，都是人做出来的，沃特告诉儿子。

　　林林总总，难以调和的矛盾，被孩子善意的谎言化解了。坚信礼不再只是形式化的仪式，而是他在这个周末的领悟。镜头深情地划过那铁锈斑驳的锯子，不无怜悯，但哀而不伤。影片留下了一个相对温和的结尾，今后安东尼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好说，至少这个未曾失去的周末，已经被记在他早熟的慧眼里。


（来源：豆瓣影视，作者：良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