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影

杨亚衡@北外

缩影

                     大树

小贩们裹紧衣领，用烟头传递
口头的火焰。烟雾低空喷射
朦胧的商业性。
食物，零钞，和悠闲的小调
早已失去了知觉。
而生活，还是各就其位：人群稀朗，
车流耗尽，路旁的招牌次第亮起。
冬夜若无其事，却到处充满经济学。
比如零下六七度的徐州市
(在光照不足的美食城)
每一个三轮后面，都站了一位
健谈的学者。他们被冷奖赏
也被冷惩罚。卖干红枣的陈玉林
刚赚完一把手枪，就把手，插进了红枣里。
儿子的愿望实现了，女儿的丝巾
也不远了……他抬头看见雪
雪从篷顶落进来，雪从昨天落进来。
旁边那个卖鹅肝的中年人，
(他不能把手插进鹅肝里。)
他把手插进了裤兜里。
唉，人与人之间的间隙，
真的一直存在着……
但白气打着哆嗦，在空中交谈时
却又显得: 那么团结，那么祥和
像家人——
唯有躬身致谢这人间，
唯有躬身致谢这缩影。

点评

很真实的场景描写，作者勾勒出一幅徐州冬季夜市图，也是社会底层小商贩们生活的缩影。徐州的冬天特别冷，室内基本都有暖气，晚上则更冷，属于江苏北部，但与真正的北方又有不同，因为夜市是在室外的。

“朦胧的商业性”指靠夜市谋生的人不能算纯粹的商业性质，只是糊口养家的手段。“食物，零钞，和悠闲的小调/早已失去了知觉。”进一步刻画户外的寒冷和惨淡的生意。寒冷贯穿了整首诗，夜市光线也不足，和大城市不同，徐州的夜生活并不丰富，晚上十点以后商铺都关门了，虽然人流量极小，却仍是小商贩们急于抓住的缝隙里的机会。

三轮车夫们使出“健谈”的解数招揽生意，“冷奖赏”是指怕冷的人会坐车，于是就有了生意，“冷惩罚”则是行在路上会更冷，是对身体的考验和摧残。卖干红枣的陈玉林为了满足一双儿女的小愿望，也为了儿女将来不要像他这般辛苦而操劳，“雪从蓬顶落进来”是场景描写，“雪从昨天落进来”则是指岁月的雪花很无情。卖鹅肝的中年人暂时没有生意所以把手插进了裤兜里，又随时准备着（戴棉手套则无法切鹅肝）。

“人与人之间的间隙”一方面指富与穷之间的间隙，买家与卖家间讨价还价的间隙，又指各自不同的难处。由于天气太冷，说话都打着哆嗦，但热情不减，所以又很亲切和温暖。

结尾“唯有躬身致谢这人间，唯有躬身致谢这缩影。”是作者对他们的致敬，对生活缩影的致敬，他们即使寒冷，辛苦，但各自为家庭和亲人而努力付出，让更多人感受到了寒冷里的温暖。

作者描写的画面感非常真实，语言也很生动，有自己善良的体现，也有对人心冷漠的呼吁。看的时候觉得很心酸，却又透着美好的温暖和希望，令人感动。人生的苦难很多，大多数人生活得都很不容易，所以更应尊重和理解这些“缩影”。是一首具有现实和教育意义的好诗。

（来源：中国诗歌网，点评网友: snowmo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