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农家

杨亚衡@北外

夜色农家

                         天涯淑女

三五田家舍，牵牛掩粉墙。
庭前红果艳，畦外菜花香。
霞霭炊烟袅，风轻牧笛扬。
淡茶浓岁月，夜话侃隋唐。   

点评

诗题《夜色农家》，实为《农家夜色》，通过描摹薄暮农村景物和人的活动，宛如“拍摄”了一幅幅剪影，既有影像，也有画外音，把夜色笼罩下农村生活的详和与安宁，呈现在读者（观众）的面前。

开篇镜头由远而近，依次展现出三五户农舍安详地静卧在夜色之中，和牵牛花攀援上环绕农舍的粉色围墙的画面。镜头拉近，沿着粉墙看去，庭前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果实，菜园子里一定是青葱欲滴，似乎飘漾出阵阵菜花的香气。接着，将镜头荡开，从天空到地面，给了一个远镜头，晚霞渐散，暮霭四合，农舍上飘起袅袅炊烟。镜头再次拉近，轻风吹拂，牧人在归家路上奏出悠扬的笛声。临近终篇，人出场了。结句“淡茶浓岁月，夜话侃隋唐”，定格在农人喝茶谈史的画面。就全篇而言，从描写农村景物过渡到叙述农人的日常生活与文化生活的一个侧面，使前述景物活了起来。正印证了茅盾那句话：“人依然是‘风景’的构成者，没有了人，还有什么可以称道的？”从其内容来看，把它归入田园诗一类，似乎是合适的。

田园诗是传统诗歌中的重要门类，陶渊明被追认为此派的鼻祖。然而，陶渊明笔下的田园，不仅仅是田园风光与躬耕生活的客观记录，更重要的是，田园是安顿其心灵的乌托邦。其田园诗之所以历一千数百年，至今仍然生气凛凛，原因在于他的诗表现了心路历程和大时代的一个小侧面。历经王维、韦应物、范成大等的大量创作，田园诗代有所变，遂蔚为大宗。与陶渊明融生活与生命于田园风光不同的是，即使后世田园诗名家，也多叙写眼中的农事季候、农村风光、农村风俗，甚至在诗中偶尔表达对统治者横征暴敛的讽谏和对农民生活的哀矜，带给我们的多是“外在”于自我的田园。今人盛称“新田园诗”者，亦多着眼于农村景象与农村面貌的变化，或配合“新农村建设”等事项及相关时事的宣传，不吝为之贴上“世外桃源”的标签，着力刻画“外在”的田园，而将“自我”隐遁得无影无踪，且完全无视农村面临的种种困境。记得一首获得第二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大赛年终创作奖一等奖第二名的作品，题为《秋日农家》，诗中这样写道：“树树灯笼别样红，金黄玉米晒园中。村翁乐把新闻侃：好个中央除四风！”内容直白，景物与主题的嫁接略显牵强，但仍然可视为二十多年来其势如火如荼的“新田园诗”的代表性作品。“新田园诗”相对于传统田园诗的复与变，于此看得相当分明。

这首诗虽然没有走歌颂农村新房林立，乃至惊讶于电话、摩托、电视、农机、电脑……走入农家的老套，但是它提供给我们的，依然是一个“外在”的田园场景。这样的田园，虽然一如继往地详和安宁，寄托了诗人的某种愿望，但与个人的生活状态与生命体验并不相关，终究缺乏内在心灵感发的力量，与其视之为对农村新面貌的反映，毋宁视之为对日渐消逝的农村乌托邦的怀念。至于“红果艳”和牵牛藤蔓掩映下的围墙的粉色，应当不是“夜色”中所能见得真切的，类似的体物是否工细，倒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来源：中国诗歌网，特邀点评：莫真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