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请最高检核准追诉21年前奸杀案值得商榷 2017-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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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请最高检核准追诉21年前奸杀案值得商榷

来源：南方都市报

21年前，犯罪嫌疑人刘某某在河南新密奸杀一名8岁女童后潜逃，这起案件一度在当地引发较大恐慌，警方多次调查未果。直到2013年警方才通过DNA锁定嫌疑人为刘某某。今年3月，新密警方得悉刘某某在新疆克拉玛依一带活动，便通过当地警方将刘某某抓获。最高检察院官网近日发布消息称，虽然按照刑法规定，本案的20年追诉期限已过，但考虑到犯罪行为恶劣、后果严重，依法以涉嫌强奸罪核准追诉犯罪嫌疑人刘某某。(7月15日《新京报》)

    追诉时效，是指刑法规定的司法机关追究犯罪人刑事责任的有效期限。刑法规定了4档追诉时效期限：某种犯罪的法定最高刑不满5年的，过了5年不再追究；法定最高刑为5年以上不满10年的，过了10年不再追究；法定最高刑为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过了15年不再追究；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过了20年不再追究，如果20年后还认为必须追究的，须报请最高检察院核准。可见，前3种情形下的追诉权绝对消灭，只有最后一种情形下相对消灭。

    刑法还规定，追诉时效期限从犯罪之日起计算，犯罪行为有连续状态(像惯窃、惯骗，过一阵子再犯该种罪)，或者继续状态(像非法拘禁、重婚，犯罪既遂后行为呈继续状态)的，从犯罪行为终了之日起计算；在追诉期限以内又犯罪的，犯前罪的追诉期限从犯后罪之日起计算。这在刑法理论上称为追诉时效中断，从中断之日起重新计算追诉期间。

    本案报道称刘某某对女童先奸后杀，最高检仅以“涉嫌强奸罪”核准追诉，可能出于稳妥。当然，强奸致死同故意杀人一样，法定最高刑都为死刑，则其追诉时效期限为20年，从犯罪之日起计算，至今已经21年了。刘某某此后又未连续出现强奸或杀人的行为，该罪也不是继续状态的犯罪，加上这20多年间刘某某又未实施其他犯罪，也不存在从犯后罪之日起计算的情形。因此，20年的追诉时效期限届满，河南新密警方认为仍须追诉，依法层报最高检核准，在程序上似没有问题。

    可是《刑法》第88条另有规定：“在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这在刑法理论上被称为追诉时效延长，且为无限期延长。而新密警方2013年已通过DNA锁定了嫌疑人为刘某某，想必对刘某某也采取了网上追逃等措施，属于公安机关对刘某某已经立案侦查，此时20年追诉时效期限并未届满，即发生了追诉时效无限期延长的情形，虽然4年后才将其抓获，也应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因此，新密警方对刘某某继续追诉无须报请最高检核准。当然，如果警方是在满20年后才通过DNA锁定刘某某，则需要报请最高检核准。

    为什么法律要规定追诉时效制度，不再追究超过某一时限的行为？我认为，至少有以下几点因素：

    一是出于限制国家刑罚权的考量。现代法治认为，国家权力是有边界的，刑法为犯罪规定构成要件以及追诉时效期限，都是对国家刑罚权的限制，以防止罪刑擅断，维护社会秩序。追诉时效制度对国家刑罚权设限，在故意杀人等最严重犯罪的追诉上还表现得不太明显，因为还有20年后经最高检核准可以追诉的可能，而5年、10年或15年追诉期限对国家刑罚权的限制是至为明显的。例如某甲交通肇事后逃逸致人死亡，法定最高刑为15年，经过15年后司法机关才发现案犯为某甲，则国家对某甲的刑罚权已彻底消灭，最高检核准也不能再追诉。

    二是取证困难的考量。案件经过时间越久，有些痕迹可能消失，有些物证难以取得，有些证人已过世或已联系不上，或者对案情的记忆已经模糊，等等，这些客观现象都不利于对犯罪的证明，而刑事证明责任严格，须达到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程度，分层划线终结刑案的追诉即有必要。

    三是基于刑罚目的等因素的考量。国家通过剥夺罪犯自由等刑罚方式对罪犯进行改造，主要目的是预防罪犯再犯罪。如果某甲在15年追诉期间内夹着尾巴做人，未再犯案，等于自己把自己改造了，同在监狱服刑15年有一定意义的等效性，此时再给予其15年以下刑罚，有违刑罚的目的，也浪费国家司法资源，不如把更多精力用于对现行犯罪的打击上。

    当然，替被害方复仇，以及平息民愤，也是刑罚的重要功能，像上述交通肇事逃逸致死案，15年以上时间的经过，被害方的复仇心理渐渐减弱，相关民众也逐渐淡忘此案，再追诉的价值确实小了。当然，不妨碍被害方追究其民事赔偿责任，因为民法上有20年最长诉讼时效(不是追诉时效)期限，该期限还可以延长，且民事证明标准比刑事要低得多。

    总之，本案新密警方未执着于命案必破理念，发生呼格案那样抓不着嫌疑人就将报案人屈打成招等类似情形，而是尊重办案规律，“21年间对嫌疑人的追捕一直未间断过”，时机成熟时即破案了，还是很赞的。我国追诉时效制度也为此提供了保障。本案不是第一例报请最高检核准追诉的案例，目前已有好几起了，只是本案是否真的需要核准，确实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