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祭

杨亚衡@北外

土祭
            野川


1

吱的一声
柴门打开。如一个人
笑裂了伤口。痛
已经麻木，需要有新的痛
才能激活

2

婴儿的哭啼
和老人的咳嗽撕开黑夜
偶尔也有某个妇女
歇斯底里的哀叫
闻鸡起舞中的鸡
已被黑夜同化
它们共同把时间的概念
深植人们的内心

3

那条老黄狗
起得很早。这忠实的守护者
此刻正在某个熟悉的地块
撒尿、拉屎，习惯
让捕猎者的枪口
恰到好处。斑鸠、麻雀
和布谷鸟的命运
如出一辙

4

不管美梦
还是噩梦，风一吹
就会消散。生铁打造的农具
随处可见，锈
掩藏不了岁月的锋利
农人大多现实死板
泥土一样，即使开出几朵野花
也没人会停下来
辨色闻香，把自己
弄得像个疯子
或者诗人

5

日出东山
其实就是一道指令
农人和泥土本质上是一样的
泥土站起来
就是农人；农人倒下去
就是泥土。无限循环
就是宿命
这个过程是漫长而残酷的
那些神话、传说、故事
和历史，始终在制造
哲学的黑洞

6

庄稼很绿
是一种假相。春种秋收
以及春种和秋收之间
出现的霜冻、干旱、洪涝
和疫病，诞生了鬼神
欺骗无懈可击
听天由命
放大了未知和神秘

7

爱和恨
其实都是一种麻醉
繁衍生息，升高了山的海拔
大泥土生出小泥土
小泥土生出更小的泥土
泥土挨在一起
就是村落。起风的时候
泥土也会飞翔
并在飞翔中碰撞得头破血流
再深的仇怨
也会被流水化解

8

向阳的山上
种庄稼，背阴的山上垒坟墓
庄稼让坟墓越来越多
坟墓让庄稼越长越密
生气源源不断
让稻麦青葱
让高粱血红
让河流弯成一张弓
把祈祷之箭射向虚无

9

雪是疗伤的床
幻想入药，疼痛
也会粘满月辉和星光
冬夜，河水结冰，种子酣睡
紧闭的柴门里
火炉通红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梦
每一个梦
都有一个伤口
向春风敞开


（来源：中国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