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我们自己

杨亚衡@北外

这分明是我们自己
作者：程賢ALLEN（来自豆瓣）





对这部动画片，我起初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是冲着演员表中马修·麦康纳和斯嘉丽·约翰逊的名字去看的，顺带缓解一下开学之前的焦虑。一查排片表，首映日一整天还都是能引起尴尬癌的国语配音。但是电影放完，我才明白，我的预期完全错了，虽然正片已经结束，但是依然愣在座位上，看着那些变色的章鱼，意犹未尽。


这样的设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Zootopia。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做出突破，想要在一部堪称动画史上「神作」的阴影中让观众耳目一新实属不易。《欢乐好声音》没有重点着力于构建完整的社会结构，探讨诸如「乌托邦」等深刻的哲学问题，而是着眼于「普通人」生活的细微之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小兔子Judy的经历有十分强大的共鸣，她甚至无法代表大多数和她一样从闭塞的家乡闯荡到北上广的年轻人。因为虽然也经历困难，但是她那坚定的有些盲目天真的乐观，很少有人会具备。
而《欢乐好声音》中的一只只动物，则分明就是我们每个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生活中的Loser：满怀对歌剧的热爱，用父亲积累下的家产买下剧院，却因经营不善濒临破产被银行催促还债的老板；：热爱摇滚，和男友一起组乐队却连一个可以驻唱的酒吧都找不到的女孩；：不欣赏家族以偷抢为生的事业，但对脾气暴躁的父亲又爱又怕的年轻儿子；有害羞得可怕，一见陌生人就无法开口的小女生；有自视甚高，从没有真心对待过他人，随时想占到一些小便宜的流浪艺人。


而我个人最有感触的，是那只声音如天籁一般，却作为家庭主妇每天忙于照顾孩子，丈夫一回家就倒头大睡的猪。她的生活，无疑是大多数城市中产阶级的缩影，也是和我最接近的一种。走出学校，找一份看似待遇尚佳的工作，认识一个同样对生活怀有热情的Soul Mate，一起旅行，一起读书，一起看话剧，牵手，亲吻，走入婚姻。按理说，生活可以丰富而美满。但是，之后呢？恋爱的激情，迟早会褪色，对工作与事业的新奇感，也不会维持太久；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恨不得可以站在三十五岁，一直看到六十五岁的样子。虽然立志要做丁克，但是每当想起这样的可能，我依然会恐惧，恐惧自己会沦落到这种无趣的宿命中。


然后，某一天，其中一个Loser为了拯救自己的剧院，被逼无奈地想做点什么。为了重新吸引到公众的目光，他拿出微薄的继续，对有歌唱才能的普通人「打起了主意」，一个无心的失误，却让其他Loser发现了一个改变的契机，有些人为了那笔巨款，有些人为了一个展示的舞台。终于，这群人聚在了一起，开始着手努力。这个过程并不像现实生活中音乐选秀节目舞台上的选手所描述的那样，辛苦却时时刻刻乐在其中。这一点点对现实的挑战，让每个人都胆战心惊。考拉要圆下巨额奖金的谎，大猩猩要完成专横的父亲交予的任务，对于有20多个孩子的猪妈妈来说，留给音乐的每一分钟更是十分奢侈。


这部作品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没有熬出一锅鸡汤，让逆袭过于轻易，让大团圆的结局在前戏不够的情况下达成；而让一个人靠着谎言成功，也绝不符合美国主流动画传递给孩子的价值观。把宝押在歌唱家奶奶投资上的考拉经理破产了，他东拼西凑来给奶奶验收的表演没能成功，剧院成了废墟，自己成了笑柄，谎言也暴露在所有的小动物面前。他们想Make A Difference的希望也化为泡影。当考拉对小象姑娘说「你怎么傻到相信我鼓励你的话」时，坐在我旁边的小女孩，开始抽泣起来。虽然知道这种作品一定不会有个坏结局，我自己也不免揪心。近些年，眼看着「负能量」已经取代「鸡汤」成为了朋友圈中的通货，营销号也纷纷改旗易帜，兜售「你努力了，试过了，才知道真的不行」「请甘心地过好你无趣的一生」之流内容。情节发展到这里，似乎真的像他们所说的一样。


自以为已经走投无路的众人，开始更深层次地思考和反省自己。考拉拿起爸爸留下的水桶，重新踏踏实实努力，做起了洗车工；摇滚女孩力图摆脱男友留下的阴影，开始尝试做一个主角；大猩猩不在躲着警察和家人偷偷唱歌，而是而骄傲地投入音乐；猪妈妈已经濒临放弃的边缘，接受一辈子只能成为一个家庭主妇的宿命，但灵魂中的不屈和热情，依然无意中以一段舞蹈的方式迸发出来；而废墟上，小象姑娘打动了经理，让他决心重建舞台的歌声，更是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最后，那一场精彩的演出，让我不禁和屏幕中台下的观众一起鼓掌，打节拍，欢呼。这种打破了一切胆怯，虚伪的涅槃，无比动人。我用语言描述不出那样的感觉。


虽说，比起Judy，这部作品中的动物更接近平常人，但现实中也不太可能发生这样神奇的故事。但它向我们传递出的信息，却美好而不脱离现实。


你可能只是个平凡的人，你可能做着体面却说不上有趣的工作，你热爱音乐，但终生也没能站上一个很大的舞台，你热爱摄影，但镜头下最出色的作品不过是几张「糖水片」。


能够像童话故事中的主角一样，光芒万丈的逆袭，这概率不过万分之一，这一点，营销号说的没有错；但是，千万不要被他们蛊惑得心甘情愿地放弃追求激情，追求不同，坚持热爱的勇气和希望；市井之余，你总有一些时间可以留给这一切。


你心里会有一个舞台，在那里，你的歌声高亢，幕布拉开，是晴空里的一轮满月。


这样，起码是没有遗憾的一生。


就像《杀死一只知更鸟》中所说的一样：


「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